如何用最简短的词语讲一个笑话？
我的答案只有五个字：家庭职场剧。
毕竟，一想到它，我的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一串联想词：夸张的人物、狗血的剧情、不切实际的画风。
就算列举职场剧的“七宗罪”，也不为过——住豪宅，月薪3K，穿名牌休闲装；没有基本常识，装精英气质；打着职场幌子，无时无刻不在谈恋爱；少得可怜的职场剧，要么脱离现实，要么就是现代版的《宫心计》。
如果有朋友愿意无视以上所有雷区，开开心心的看剧，我只能说，你就是英雄。
或许他在责骂和嘲笑中吸取了教训。
低迷已久的职场剧，其实已经有了明显的起色。
虽然缺少代表作和精品，但至少粗制滥造、肤浅的现象得到了一定遏制，开始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说得更形象一点，就是这个“戏曲洼地”正在逐渐被填满。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今天要介绍的这部电视剧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透过它，我们能审视职场剧的改良成果——《平凡的荣耀》
本剧改编自高收视率的韩剧《未生》。
“未生”原意是指被困在棋盘上，但还抱有希望的棋子。
换句话说，被抛弃和成为活着的棋子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按照世俗的标准来看，孙弈秋（白敬亭饰演）绝对是社会的弃儿。
26岁那年，他做过专职司机、快递员、外卖送货员，最后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直到家人动用关系，将他强行打入金辰资本项目组，这个弃儿才终于有了改变的机会。
在精英云集的金融圈，只有高中学历的他，就像是被扔进斗兽场的小白兔，可怜，弱小，无助。
他身边每一个不起眼的新人，都能在学历和能力上碾压他。
称他为“史上最惨伞兵”并不为过。
一进公司，男主的表现就让人揪心，让人回忆起初入职场时的尴尬。
身处陌生的环境，我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
他东张西望的同时，甚至忘记放下背着的包。
没有经过任何实习培训，也不懂任何规矩，一见到老板就打电话。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连起步都困难重重。
这边，“傻乎乎的”孙弈秋还没搞清楚情况。
另一边，林宇明（张子贤 饰）得知HR给自己安排了一位没用的新人后，大吃一惊。
他赶紧把孙弈秋叫来单独审问，让他如实说出自己是在哪个富二代家庭经历的生活。
孙弈秋连连摆手，表示自己跟富二代或者独角兽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普通人。
或许是出于同情，又或许是出于对下属的怜悯。
林经理得知真相后，并没有直接劝他辞职，而是表情复杂地告诉他要好好学习。
接着，孙弈秋被林经理安排参加这次会议，并负责传达交易的内容。
刚坐下，领导就让他复述一下重点，可他却一无所知，只能低着头疯狂地翻看笔记。
1分钟、2分钟、3分钟……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如芒在背。
越慌越糊涂，越糊涂越慌。
笔记打不开，耳机也缠成了一团，半天解不开。
那种身临其境的羞耻感和紧张感，能让人当场自闭。
好不容易闯过第一关，《职场苦难日记》还得继续。
男主作为“亲戚”，既要忍受上级的冷眼与不信任，又要应对同事的误解与排斥。
分配任务时，有人背地里嘲笑他；就连倒杯咖啡，也会被人拐弯抹角地嘲讽，“不用做报告就好”。
最糟糕的是，孙弈秋遭遇了真正的“社会孤立”。
顺利完成研究任务后，新实习生们决定集体庆祝一下。
除了孙弈秋失联外，电话无人接听，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
平时他们都不理他，不把他当回事，直到出了点问题，他们才发现，他根本就不在微信群里。
幸好有高三学子高思聪（庞瀚辰 饰）挺身而出为他辩护。
他及时制止别人笑，并不断主动联系孙弈秋，告知他聚会的地点。
与很多新人接连失败不同，高思聪是典型的“三高”人士：高学历、高智商、高情商。
孙弈秋不知道从何下手整理会议记录，却以闪电般的速度整理完毕，给领导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如鱼得水，能轻松应对职场中复杂的人际关系。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角色的观感才显得更加微妙。
一方面，他经常为男主出头，尽力传递温暖。
另一方面，他的精英光环太过耀眼，更加凸显了主角的卑微和笨拙。
在职场上，每个人都有困难。
对于新来者来说，最大的烦恼是如何适应环境，学会如何生存。
对于老年人来说，最大的烦恼是如何保住工作并获得晋升加薪。
就连公司的中层领导吴恪之（赵又廷饰）也不例外。
尽管他业绩突出、性格正直，但他从未受到公司的重视。
反而因为得罪了上级，被降职到综合四组，具体负责垃圾项目。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成了公司的全职替罪羊。
遇到新兴、前景好的项目，其他部门就会争先恐后地去抢；遇到不被看好的业务，就会想到甩给他。
总之，别人吃肉，他喝汤，自己只承担责任，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职场菜鸟、精英预备队、职场失败者构成了剧中的多重视角。
是的，现在你应该意识到，这部剧里没有真正的女主角。
而是一部职场群戏，没有CP，重在事业。
仅从这一点来看，《平凡的荣耀》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
可是没想到好感度来的快，崩塌的更快。
“感动”与“沉浸感”是原创作品《未生》令人感动的标志性特征。
很多观众在男主角张克雷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产生了共鸣。
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抱怨剧中的长篇独白太过冗长、不温不火。
作者在改编创作这部剧的时候，并没有思考如何处理“情感表达”与“节奏感”之间的矛盾，反而使之变得更加严重。
结果每集必播的鸡汤片段，让人不禁怀疑男主是不是深受“职场圣经”的毒害。
任何轻微的挫折都会触发重复机制。
洗脸的时候，要用自嘲的语气鼓励自己；
在天台与女同事聊天时，他也不忘自我激励；就连在河边休息时，也要给自己一些暖心的自我安慰。
熬过了前三集的鸡汤轰炸，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琪琪子那一句话：“崩！全部崩！”
如此密集地抛出金句、增加价值，自然会引发一系列的“后遗症”。
首先，它挤压了剧集的思考空间。
不仅仅是《平凡的荣耀》，时下所有的热播剧，都热衷于为观众做出总结。
通常，在你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剧情之前，叙述者就已经急忙向你讲述他或她对这部电影的印象。
有时，作者会出其不意地利用人物的话语来提升故事的目的。
比如在《三十而已》中，剧中无数次提到30岁以上的女性应该如何应对世俗挑战，找到自我价值。
说实话，编剧这种强行套用话题的创作模式，跟我初中时抓耳挠腮、费尽心机往作文里塞名言的情形很像。
事实上，电影制作方想要取悦的并不是观众，而是社交媒体和一批潜在观众。
这些碎片化的笑话、金句、精彩瞬间，不过是素材营销的补充部分而已。
至于观众是否真的能从中汲取营养，体会到生命的无限可能？
抱歉，这不在考虑范围内。
而且，起到“点睛之笔”作用的金句永远应该是精而非多。
剧中的励志鸡汤看似长篇大论，但却没有任何可以咀嚼的意义，只是一些空谈而已。
它既不包含哲学推测，也没有太多的启发。
就算把它们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四重奏》里的那句台词：“哭着吃饭的人，才是能坚持下去的人。”
此外，它还会混淆人物的内在逻辑。
正如俗话所说，想出一些很酷的台词很有趣，但人物的逻辑却被抛在一边。
在剧中，余经理安排实习生轮流上台讲述自己的个人卖点，并总结上一位实习生所说的内容。
轮到男主角时，他以复述为借口，夸奖了每一位对他好的同事。
同事们听得合不拢嘴，就连俞经理也听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我：？？？
培训讲话的出发点不是希望新人能尽快认识到自己对公司的贡献，以及作为集体一分子的个人定位吗？怎么就变成了让新人上台去讨好同事呢？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才是真正让人震惊的。
“一个人无论怎么努力，如果不能满足别人的需求，别人凭什么买？”“所谓的卖点不就是自说自话吗？”乍一看，他巧妙驳斥了“卖点论”。
不仅打了其他诚恳探索自身卖点的同事的脸，也巧妙讽刺了“以学历论能力”的价值观。
但这番言论犹如回旋镖，最终打在孙弈秋脸上。
因为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就应该辞职。
作为最不符合公司价值观和需求的人，他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地以“我很努力”的一句话来恳求上级和同事容忍他的无能？
人物言行的不一致、逻辑的不一致，无疑体现了《平凡的荣耀》的矛盾性：它既想贴上“现实主义”的标签，又想给观众灌输一大堆心酸的鸡汤。
与《安家》编剧刘流一样，本剧导演陆行也称主创团队做了扎实的前期准备工作。
我们不仅进行了充分的行业调研，还走访了大量的业内人士。
深入了解他们的真实工作条件，学习金融圈的专业术语等等。
很奇怪，虽然有详细的案头工作要做，但是一旦涉及到具体细节，我就开始放开自己。
比如吴恪之，就经常处于性格崩溃的边缘。
仅前四集，孙弈秋就被吴恪之两次当众处决，每次都引发了整个办公室的关注。
责骂下属、劝说员工辞职、当众扰乱办公室秩序。
如果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那么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他是如何晋升到公司的中层的？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他早就被老板叫去谈话了。
比如孙弈秋平时那副胆怯、害怕犯错的样子，很符合职场菜鸟的形象。
到了关键时刻，金手指就毫无含糊的用起来。
围棋是他平庸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所以我很早就猜到，这项技能肯定会派上用场。
但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突然，甚至如此不合理。
由于无力应付所有的要求，林经理就派孙弈秋去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外商，并强调对方只会说英文。
可惜的是，负责调解的孙弈秋不会说英文，口语能力也比较差。
所以，当吴恪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就急了：派这样的废物去接待客户，那岂不是一场灾难？
当他急忙赶到现场的时候，却发现两人竟然安静的坐在那里，忙着互相下棋。
吴恪之见状，同意给予孙弈秋一个实习机会作为奖励。
从剧情结构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改变人物命运的转折点。
看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既然有语言障碍，孙弈秋是怎么教对方下棋规则的？
一位抽出时间参与跨界合作的行业精英，在遇到不专业的对手时，丝毫不生气。
你也许会想说，主角很幸运，遇到了一个相对平易近人的客户，就好了。
但对手不但被这门围棋技巧震慑住了，事后还赶忙加了孙弈秋微信，称要跟他多多切磋……
其实，没有必要深究这背后的逻辑。
不管怎么说，编剧的目的就是为了强调主角的光环高于一切。
就算他没用，天上也总会有救世主来帮助他的。
光是角色塑造就有很多可以吐槽的地方，所以可以想象职场戏的难度有多大。
就拿剧中投资一碗新鲜食物的案例来说吧。
有人士指出，亿万鲜的数据造假、金辰资本的调查手段，与“瑞幸咖啡财务造假事件”不谋而合。
好，我们来看看现实生活中调查公司是如何揭露瑞幸咖啡造假骗局的。
据悉，浑水公司雇佣了92名全职和1400多名兼职调查员，收集了超过2.5万份收据，录制了超过1万小时的视频。
为了整合这些海量的数据，研究报告甚至长达89页。
无论从时间、人力、还是数据量上来说，这绝对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戏剧里是如何做到的？
吴克志提前派了10个左右的实习生到了一万线，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收集了资料，象征性地做了几个PPT。
然后，他们以此估算出一家亿万线门店的年销售额，并要求对方做出让步。
数据样本较少，数据来源有限，调查时间仓促，推断方法不够精准。
最终的调查结果本身也难以让公众信服。
更诡异的是，谈判方不仅没有意识到数据的不合理性，反而表现出心虚的样子……
当一场严肃的商业谈判变得错误百出、处处流露出随意性时，就让人怀疑导演的诚意。
抛开背后令人质疑的现实性，《平凡的荣耀》同样没能突破现有职场剧的桎梏。
泄露行业秘密或者反映社会问题。
豆瓣高评分的职场剧里，至少包含这两类中的其中一部。
比如《我按时下班了》，精准击中了加班、996等社会痛点。
《再版出来啦！》《校对女孩河野悦子》从不同角度对日本出版业进行了细致的生态特写。
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以“复仇”为卖点的电影《半泽直树》，大家都知道，如此夸张的人物和情节在现实中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凭借其酸涩而有力的故事情节，它仍然俘获了观众的心。
尴尬的是，这些职场剧的精髓，在《平凡的荣耀》中却不存在。
是的，但只是对社会的温和批评：性别歧视、职场欺凌、拉帮结派现象。
结局看似深刻，实则浮夸。
并陷入陈腐的创作模式。
大多数职场剧浓缩提炼下来，无非就是几个关键词：“奋斗”、“逆袭”、“成长”、“自我关爱”。
因此，有人总结了一套创作公式：“主角_____有一个梦想，经过_____次艰辛，最后成长为一个___________。”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菜鸟初入职场，然后层层晋级，最终事业和爱情双丰收的故事。
《平凡的荣耀》亦是如此。
到目前为止，故事情节相当标准，没有什么惊喜。
后续的发展也完全在意料之中——废柴男主逐渐适应职场节奏，成为合格投资者；最初排斥男主的同事，也选择慢慢接受他；吴恪之与孙弈秋的关系愈发融洽，决定携手职场共进。
最后，即使不提“推行后门交易”的价值批判，我还是觉得有些令人困惑。
为什么一定要让没有学历、没有资源的外来人挤进投行，他们就不能转到门槛更低的行业吗？
从主人公的履历来看，曾做过代驾司机、送餐员、快递员，工作经验丰富。
那么比较现实的成长曲线应该是从基层做起，然后努力成为站长或者区长，难道只是按照套路给男主一个从低谷开始然后上升，然后从谷底反弹的成长曲线吗？
恐怕这只是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是，国产职场剧始终不愿意抛弃精英视角。
律师、医生、白领被并称为职场三剑客，在这个前提下，提到职场剧，大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一群衣冠楚楚、光鲜亮丽的职场精英。
归根结底，编剧认为体力劳动者的生活还不够体面，否则就没必要用角色来强调只有大公司白领才有正经的工作。
说简单点，这是迎合市场环境和观众期待。说得更深一点，这是一种“隐形歧视”，认为下层阶级不值得关注和书写。从职场剧关键词云图来看，“打工者”处在最边缘地带，而“白领”则牢牢占据中心位置。
聚焦基层就一定找不到好故事吗？未必。台湾剧集《打工仔》聚焦农民工，讲述他们在致富梦中逐渐迷失的故事。故事风格一如既往的荒诞，却又不失温暖。
▲这部剧豆瓣评分9.0，别说以前的老剧了，内地还有一部高分老剧叫《农民工生存记》，比较现实的描写了农民工的生存状态，剧中涉及到的讨要工资的话题在当下甚至显得有些敏感。
我们必须承认国产职场剧的进步，但同时也不能忽视“玻璃天花板”。
故事缺乏多样性，也缺乏深入社会问题的勇气，只是简单展现了职场的日常生活。
再加上千篇一律的创作手法，最终出来的产品只能是一些包装精美，却没有灵魂的作品。
- 结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