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芸芸众生的电影，是永远能得到芸芸众生买单的。
撰稿｜不小可 王紫茵
2024 年大年初一还有十天的时候，贺岁档终于有十部影片基本确定档期了。十部影片相互竞争，看起来和往年一样热闹，在数量上比往年还多。但是翻看专业票房预测数据，会发现一个不同的贺岁档，“想看人数”最多的只有五十多万，票房预测超过 10 亿元的只有两三部。普通电影的这些票房不算少。然而，对于贺岁档而言，特别是和 2023 年的“最强贺岁档”相比较时，就显得少了一些。于是，人们不禁产生疑问：今年的贺岁档，会遭遇冷遇吗？
十片竞逐，多半很二？
今年贺岁档公映的十部电影如下：有贾玲导演的《热辣滚烫》；有徐克导演的《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有陈凯歌导演的《志愿军：雄兵出击 2》；有张艺谋导演的《第二十条》；有韩寒导演的《飞驰人生 2》；有韩延导演的《我们一起摇太阳》；有宁浩导演的《红毯先生》；有唐季礼导演的《传说》（又名《神话 2》）；还有两部动画片，分别是《喜羊羊与灰太狼之守护》和《熊出没·逆转时空》。
上图：《我们一起摇太阳》是韩延“生命三部曲”的终章。
从名字就能看出至少一半是续集，像《志愿军 2》《飞驰人生 2》《神话 2》《喜羊羊 9》《熊出没 10》。后面两部动画片暂且不论。考虑到儿童观众有需求，羊羊和熊熊早就已是贺岁档的常客了。《志愿军》系列原本就计划拍摄三部曲，这样的主旋律大制作，通常不是在国庆档就是在贺岁档，这本来就在意料之内。《飞驰人生 2》承接了 2019 年贺岁档的《飞驰人生》。赛车手张驰的儿子张飞，将父亲的赛车梦想继承了下来，并且继续展开冒险挑战。虽然前作在上映时被指抄袭杜琪峰的《阿郎的故事》，并且之前韩寒导演的《乘风破浪》也被指抄袭陈可辛的《新难兄难弟》，然而这两部影片的票房成绩都很不错，所以有续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我们一起摇太阳》也属于“三部曲”。导演韩延近年来因拍摄“临终关怀”电影而闻名。此前有《滚蛋吧！肿瘤君》《送你一朵小红花》，而《我们一起摇太阳》则继续关注重病患者群体，它属于韩延“生命三部曲”的最后一章。电影中，“没头脑”由彭昱畅饰演，“不高兴”由李庚希饰演。这两个身患重病的年轻人，因为“生命接力”的约定，开启了一段治愈之旅。
除了这些确切无疑的“续作”之外，贺岁档的其他影片各自有着自身的特点。张艺谋导演的《第二十条》是由日本小说《正当防卫》改编而来的，这部影片讲述了两位检察官在调查一起正当防卫案件的过程中，察觉到了背后隐藏着的“惊天秘密”。鉴于《满江红》和《坚如磐石》的评分较为普通，而张导一年拍摄三部影片，在追逐商业类型片方面的步伐迈得过大，或许会让观众因为这种情况而心生畏惧、不敢靠近。贾玲导演的《热辣滚烫》是翻拍自日本电影《百元之恋》的。这部电影讲述了超重女拳击手挑战自我的故事。因为都有原版可以参照，所以可以算是一种“二”的情况。
上图：龙年贺岁档电影有一半是续集。
接下来，若你认可“重复”属于“二”的范畴，那么徐克执导的金庸武侠电影《射雕》，以及刘德华主演的娱乐圈八卦秘闻合集《红毯先生》，看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徐克执导的金庸电影《笑傲江湖》，还有刘青云主演的娱乐圈八卦合集《我要成名》……
这么一划分，有十部贺岁片，这十部都呈现出“二”的特点。为何贺岁档会有这么多续作以及重复的情况呢？其实是很容易理解的。年度最热门的电影档期，虽然被视为兵家必争之地，但一般来说，体量不是很大的电影反而不太敢参与，因为担心成为炮灰。真正敢伸手领取一张入场券的，往往不是大制作就是有大明星，他们志在必得，票房预期直指 10 亿+。从这个层面来讲，贺岁档的电影，与其说是艺术作品，更像是一种理财产品。只有求稳求妥，才能提高票房“宝大祥”的概率。这也使得贺岁档很少出现“黑马”，而暑期档容易杀出“黑马”，看起来难免显得有些单调。
冯氏喜剧，不好使了？
有些不太自信能够在贺岁档进行“厮杀”的电影，提前在跨年档或者元旦档悄悄上映了。其中包含冯小刚导演的喜剧续作《非诚勿扰 3》。它目前已经上映了 30 天，票房尚未超过 1 亿元。
曾经，冯小刚在贺岁档发挥着重要作用。从 1997 年春节起，《甲方乙方》《不见不散》《没完没了》成为冯氏喜剧的标志性作品，并且是贺岁档的常现影片。2008 年《非诚勿扰》第一部上映之时，票房表现也很出色。
16 年已经过去了。16 年前的爱情观，眼下都快被“拒绝恋爱脑”给全方位击败了。然而，冯小刚导演竟然还想重复一段金主爸爸（秦奋）与美女空姐（笑笑）的爱情故事。况且，眼下的秦奋（葛优饰）已经 67 岁，笑笑（舒淇饰）也已经 48 岁。演员们都是优秀的演员，但谁会想看中老年人用十几年前的爱情观去谈那种纯纯的恋爱呢？
《非诚勿扰 3》上映时大力宣传的“多巴胺色彩”，就如同老年人非要穿上五颜六色的衣服一样，这样只会让电影的“老人气”变得更重。影片还硬拗出了一个“人工智能人”笑笑，这就好像是那些搞不懂高科技的人非要拽几句 AI 来向时代靠拢似的，努力的痕迹越明显，就越能让人感觉到大势已去——不得不承认，属于冯小刚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二女争抢一夫的这种男权幻想正在破灭。当下的流行趋势是《繁花》中虹口汪明珠小姐的口号，即“我要做自己的码头！”尽管身处精英阶层的人，对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较难有想象力，但还是希望导演若要拍新作，能先出来看看这个新世界。
从前的冯氏喜剧是好看的。它好看不仅体现在“贫”上，也体现在“逗”上。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对权威的戏仿与颠覆。正是这些元素映照出了对小人物生存的关怀，所以让人对“1997 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这句话念念不忘。
上图：喜剧片仍然是票房青睐的类型。
而今这一点实际上依然具有卖座的特质——跨年档中，与《非诚勿扰 3》同在的另一部喜剧《年会不能停！》就是一个证明。这部电影充满了对权威的戏仿与颠覆，反而带有那么一丝从前冯氏喜剧的韵味。最终，它成为了跨年档的票房冠军，上映一个月后，票房突破了 10 亿元。
初看这个片名，以为是讲“打工人在年会上出尽百宝讨好领导”的故事，是喜是悲不太确定。结果发现它是一部职场讽喻片，很是难得。在光鲜有序的大集团中，一边推行“裁员广进”计划，要裁员 50%，断了很多人的生计；一边却耗费 6000 万元举办歌舞升平的奢华年会，且不能停止。
当年冯小刚的《甲方乙方》中存在下岗工人再就业的情况，如今这部《年会不能停！》里有编外员工再入编。大鹏饰演的“壮”，其英文名叫 John，原本是小工厂里的钳工，正面临被集团“优化”的处境，却机缘巧合地接替了行贿换“金领”同事的班，被调进了总部大集团做 HR。在这张冠李戴的错位过程中，他目睹了“大厂”严密秩序背后的种种荒诞。
看这部喜剧片时，你会联想到许多广为人知的讽刺相声小品。像马季的《五官争宠》，像冯巩的《小偷公司》，像黄宏的《打扑克》。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相声大师刘宝瑞的《连升三级》，其中的“壮”如同《连升三级》里的“张好古”那般，一路高升，在大厂中从 K5 一直升到了 K8，晋升的级别远超三级。
导演董润年为天津人，所以本片带有天津人特有的幽默感，以喜剧的视角看待周边的不如意之事，通过自嘲化解了各种尴尬。这样的职场展现，接上了相声小品曾经的讽喻传统，同时也接上了章回小说里的讽刺传统，它与《官场现形记》遥相呼应，也与果戈里的《钦差大臣》遥相呼应，可以说是个非常出色的剧本了。当然，如果能把“开塞露”这样偶尔出现的“屎尿屁”去除干净，那就更好了。最后“年会”登场了。这不是想象中群魔乱舞的年会。白客那段“rap”是为打工人抱不平的。它直接唱到了观众的心巴上。让人联想起很多年前歌神许冠杰的《半斤八两》，其中有“我哋呢班打工仔……”这句歌词。
现在对于一部职场题材的影视剧，最高的评价是“主创似乎是有过上班经历的”。确实，《年会不能停！》的导演董润年花费了大量时间去采访各类打工者，编剧应萝佳曾上过 20 年班，主演白客还被评价为“身上带有很重的班味”。豆瓣网友戏仿片中精华台词进行了总结：董润年对齐了龙标颗粒度；他打通了职场底层逻辑；在嬉笑怒骂之中，他完成了类型片的精准把控；形成了一闹二笑三口号的形式组合拳；直接击打了打工人的情绪痛点；最终将其打磨成耐人寻味的时代影像闭环。
关爱众多人的电影，永远能够获得众多人的支持。随着口碑逐渐扩散，《年会不能停！》的票房展现出了长久的效应，在上映一个月之后仍然拥有较高的排片比例和票房产出。作为观众，我只能说，这钱确实该他们赚。
前方拥堵，寒流将至？
今年的跨年档较为拥挤。据媒体统计，从去年 11 月底开始算起，到今年 1 月底这段时间，先后已经有 70 多部影片上映。然而，与影片数量相比，票房情况似乎并不理想。《年会不能停！》《一闪一闪亮星星》《三大队》是为数不多的赢家，同时炮灰影片也有不少。
有的可能是决策失误导致的炮灰。例如张超理执导且陈都灵、李程彬领衔主演的电影版《花千骨》，在 1 月 20 日公映，一周之后票房仅为 500 多万元，豆瓣评分是 3.8。观众除了吐槽片子拍得不好之外，还认为电影最大的槽点在于“翻拍电视剧到底有什么意义，剧情都已经看过一遍了，为何还要花钱再看一遍”。当年剧版《花千骨》成为爆品，使女主赵丽颖成功出圈。然而，这并不能说明时隔 9 年后的电影版还能够再次收获一波回忆杀。就如同 2018 年《爱情公寓》的电影版去蹭《盗墓笔记》的热度也没有效果，最终都是遭遇惨败。
有的炮灰可能本身比较小众。例如纪录片，1 月 13 日，有一部特殊的纪录电影《烟火人间》上映。这部电影是由 509 位普通人“共同主演”的，全片有 800 多段原始影像素材，这些素材都来自某短视频平台。原本是以“竖屏”进行拍摄的微短视频，被汇聚到大银幕上以“横屏”的形式进行播放，呈现出“横竖都是电影”的景象。然而，观众心中却存在着自己的疑惑，那就是：“为何要在电影院里观看短视频呢？”我思考了一下，在家里刷短视频与在电影院刷短视频存在最大的区别。在家里刷到的所有“推荐”，是依据你以往的浏览轨迹进行定向推送的。“信息茧房”的作用使得你无法看到更多的内容，而这些内容恰恰是纪录片想要展现给你的。就如同戴锦华所说：“不能说《烟火人间》是一部极为卓越的作品，但它是一个极为成功的实验。”当然，因为是实验，所以就存在票房风险。《烟火人间》的票房仅有 58 万元。
实验存在风险，而重复同样的行为风险也很大。港片曾经非常辉煌，然而它在不断重复自身老路的过程中，逐渐陷入了困境。据娱理工作室的统计数据显示，在 2018 年到 2021 年这四年间，头部港片的票房稳定在 13 亿元左右，到 2022 年降至 7 亿元，到 2023 年则变为不足 5 亿元。头部港片在内地市场的票房大幅缩水了近 10 个亿，已然跌回到十年前的水平。今年跨年档最为头部的港片当属《金手指》，该片有《无间道》的导演庄文强，还有梁朝伟和刘德华这两位影帝进行“双雄”争霸，然而结果却是“无效双雄”，票房仅仅 5 亿元，低于预期。要知道制作成本据说达到了 3.5 亿元，所以还亏损了不少。
2023 年以来的港片成绩单再看，可用“落花流水”来形容。一年多时间里，大部分是“你看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犯罪片，像《困兽》《风再起时》《暗杀风暴》《爆裂点》《扫毒 3》《潜行》《临时劫案》等。主演有郭富城、张家辉、林家栋、吴镇宇、方中信等。这些老面孔放在这里可以，放在那里也一样，到最后都分不清究竟是谁演了哪部电影。《困兽》的票房是最低的，仅有 2000 多万元，而 TVB 年度大剧《新闻女王》却很有人气，它的人气比《困兽》要高。
从这个趋势能看出，贺岁档中刘德华主演的《红毯先生》让人有些担心。海报打出了“大年初一，红气养人”的口号来造势。然而，港片卖不动，刘德华的票房号召力有限，这已被《金手指》和《潜行》所证明。此外，这个“娱乐圈八卦秘闻集”的设定，早在 2006 年的《我要成名》就已拍过。不能说它差，但也说不上好。毕竟大银幕上能表现出的八卦秘闻，也只是大家早就知道的圈内明暗规则，不能期望更多，说不定还不如公众号敢说。
贾玲瘦了，票房爆了？
上图：贾玲自导自演的《热辣滚烫》中也有不少练拳击的画面。
相比之下，贾玲导演来得比较晚。然而，她一来就带来了一个惊人之举——她执导的贺岁电影《热辣滚烫》。这部电影虽然官宣定档的时间较晚，但它在市场上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就如同向市场投掷了一枚深水炸弹一样。而且，就连它的片名都能让人感受到那种火辣杀伐的气息。
震惊市场的并非电影内容，而是贾玲减重 100 斤。前几年常说女明星们“减掉了一个小学生”，而贾玲更厉害，她竟减掉了一个中学生。三年前她凭借首部导演作品《你好，李焕英》一下子获得 54 亿元票房，成为中国票房最高的女导演，缔造了电影神话——实际上观众一直都在期待她回归，也乐于看到一个新神话的出现。贾玲突然甩出的那篇小作文中，“为了影片角色减重 100 斤，练成拳击手的样子”。这既体现了敬业，又展现了励志，正好踏准了观众的期待值。同时，也兑现了她三年前的承诺：“《你好，李焕英》票房超过 30 亿元的话，我就瘦成一道闪电！”
她说《热辣滚烫》的内核并非拳击和减肥，而是一部“学会爱自己”的影片。这点我是相信的。因为《热辣滚烫》是翻拍自日本电影《百元之恋》的，原作于 2014 年上映，由武正晴导演，安藤樱主演，并且曾获得当年日本电影旬报十佳影片的第八名。原版电影中，安藤樱所饰演的女主角“一子”，显得笨拙，模样邋遢，是个家里蹲，日子过得十分百无聊赖。她曾在一家“百元超市”里当过收银员，还有大段练习拳击的剧情，其内核也与“认识自己”“与自己和解”相关。而在《热辣滚烫》里，贾玲饰演的乐莹和雷佳音饰演的拳击教练昊坤，在练习拳击的过程中也在尝试着与生活“和解”。影片的英文片名是“YOLO”，它是“You Only Live Once”的缩写，意思是你只能活一次。
上图：日版《百元之恋》由安藤樱主演。
如何为自己热烈地活一次呢？这是电影的最大卖点。毕竟，真诚一直都不会过时。体育题材的影片容易产出励志的爆款，例如之前的《摔跤吧！爸爸》《翻滚吧！》《阿信》，然而原版《百元之恋》实际上并非体育片。它的励志方式并非那般直截了当地是“小白，努力，得冠军”，而是更为隐晦且深藏其中。这是在丧到极致之后，看一切反而变得顺眼起来的日式励志。不知翻拍为中式励志后会是怎样的情形？是否会增添几分票房引爆力呢？虽然翻拍胜过原版的例子并不多，但也并非不存在，一切都静待十天后的电影院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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