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仍旧觉得，在面试过程中向一位年轻人提问“你的职业规划是怎样的”看似专业，实则空洞无物，毫无实际意义。
十多年前，互联网领域犹如黄金满地，那时的总监级面试官年龄不过三十左右，大家似乎都对一个问题情有独钟，而我这样的应届毕业生，为了获得工作机会，自然也豪情万丈地立下志向——三年内要在团队中独当一面，五年内成为行业内的专家。
时间飞逝，转眼已有十数年，那批90后已步入将近35岁的年纪，我们中的大多数要么在几家知名企业间奔波劳碌，战战兢兢地充当着牛马，生怕自己被淘汰，要么早已对这种低质量的生活选择感到厌倦，选择回到了家乡。说到行业专家，可以说屈指可数。
回顾过去，我们普通人依赖的职场组织，往往如同《海上钢琴师》中那艘注定要被炸毁的弗吉尼亚号，我们以为坚不可摧的甲板，实则不过是漂浮在时代冰川上的一片薄木。
职场规划的保质期，对于许多人来说，甚至不及超市里即将过期的面包来得长久。这主要是因为现实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繁杂，而在那些决定职业发展路径的众多因素里，尽管个人能力扮演着关键角色，但在面对时代变迁和运气好坏时，个人的力量似乎显得颇为单薄，且微不足道。
一、现实远比想象中复杂
二十多年前，东北地区的国有企业经历了大规模的下岗潮，沈阳铁西区的工人们将搪瓷缸狠狠地砸进雪堆中，他们难以置信地发现，曾经象征着稳定和保障的“铁饭碗”一词，竟在一夜之间变得锈迹斑斑。这情形仿佛电视剧《人世间》中的周秉昆，当时他手握酱油厂的铁饭碗，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不得不靠经营面馆来维持生计。
二十余年后，教育培训行业的崩塌仅凭一份文件、一次会议记录，便将房地产行业推向了严寒的冬季。曾经光鲜的互联网巨头风光不再，名校毕业生纷纷挤破门槛，争相报考街道办，人们再次坚信“公务员之路，乃人生终点。”
从“单位分房”时代到“房贷断供”现象，从“国企铁饭碗”的稳定到“35岁被优化”的现实，人们始终在寻求一个可以依靠的庇护所，然而，赖以谋生的舞台却屡次被汹涌的浪潮无情地摧毁。
变化并非总由时代的巨手所主导，亦与社会自身的成长与进步息息相关。
以媒体行业为例，在2000年左右，《编辑部的故事》中，由葛优扮演的编辑李冬宝，只需品茗阅报，便能评说时事。在那个年代，在电视台或报社工作被视为一份相当体面的职业，一度成为众多人心中的理想追求。
不过短短十年间，新媒体的崛起如同一股新生力量，迅速夺走了原本属于电视台和报社的广告资金，导致传统媒体逐渐衰落。众多从业者因所在机构难以获得赞助，不得不面临工资降低或失业的风险。
人们都能察觉到变革的到来，即便是在相同的变革背景下，每个人或每个团体所面临的境遇和结果也各不相同。
芒果TV，作为当下广为人知的视频平台，正是湖南卫视在媒体行业变革初期，成功转向新媒体领域的代表作。然而，当时并非只有湖南卫视选择了转型，浙江卫视也推出了中国蓝TV，但该项目最终未能成功，如今鲜有人知。
回顾芒果TV的辉煌成就，许多观点将其成功要素主要归功于管理团队的勇于担当与敢于冒险。若当时将《快乐大本营》与《天天向上》的版权转售给其他视频平台，每年或许能收获数亿收入，然而电视台却将这一独家权益授予了新成立的芒果TV，以吸引新用户。然而，谁也不敢肯定芒果TV必能成功，因此这个胜算仅有一半的决策，一旦失败，必然有人需承担相应责任。
相较之下，浙江卫视的决策显得更为谨慎，尽管当时浙江也有一个备受瞩目的综艺节目名为《奔跑吧兄弟》，然而电视台最终选择先确保版权费用入账，随即便将版权转手给了爱奇艺、腾讯视频等第三方平台。尽管观众在中国蓝TV上也能观看，但相较于芒果TV，这种资源的投入力度实在是相去甚远。
当时，那些从浙江台跳槽至中国蓝TV的员工，以及那些从湖南卫视转投芒果TV的群体，他们的职业生涯轨迹自然呈现出极大的差异。
一个人的职业成长，通常是由多种因素交织而成的复杂产物。在这样的不可预测因素面前，所谓的职业规划，就如同在沙滩上构筑城堡，虽然表面上看似坚固，实则极易被摧毁。
二、适应变化比规划更重要
我并不否认规划本身的价值，因为在这个时代的大潮中，每个人就如同海洋中迷失方向的孤舟，规划能够为我们的理想暂时指明一条道路。然而，在复杂多变、充满挑战的现实面前，大多数的规划往往显得十分脆弱。
仓鼠在轮子里跑得再快，也抵不过有人直接把笼子拎走。
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时代，具备随机应变的本领，相较于遵循固定步骤的规划，更能有效地应对各种挑战。
我始终敬佩前辈们即便身处困境，仍能顽强生活的胆识与智慧。就如同小说《秋园》中那位裹着小脚的母亲梁太太，在战火纷飞、饥荒肆虐的年代，她曾担任过教师、药商、农夫……她或许并不懂得何为职业规划，然而她深知“只要双手尚能挥动，生活便能够继续”。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颇具怀旧色彩的寓言故事，美国思想界的开拓者斯宾塞·约翰逊所著的《谁动了我的奶酪》，其中描绘了嗅嗅、匆匆两只老鼠以及哼哼、唧唧两位矮人在迷宫中寻觅奶酪的情景。
奶酪存放的地点一旦发生变动，两只小老鼠便迅速调整，展开新的探险，反观那两位小矮人，却深陷于失去的悲伤之中，对改变显得抗拒不前。
实际上，这里的“奶酪”比喻了人们在生活中所追求的各种愿望，诸如职业成就、财富积累、身体健康等等，“迷宫”则隐喻了我们在追求这些愿望的过程中所遭遇的种种环境和挑战。不同的应对态度在面对变化时，会产生截然不同的结果。
那些互联网行业飞速发展的岁月里，我曾亲眼见证了无数人事业腾飞、欢聚一堂……那些我曾以为能在大型企业长久安身立命的人，却不知何时，意外地得知他们早已离开了那个职场……
因此，我逐渐领悟到，衡量生命品质的标尺并非仅限于某一段旅程，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了波折与挑战。有的人选择勇敢面对，有的人则选择放弃抵抗，这两种选择本身并无对错之分。
我认为人生真正的快乐，无非是追求自己所向往的，渴望苹果的人便收获了苹果，喜爱橘子的人则得到了橘子。
李娟在《冬牧场》中提及，牧民们迁徙时并无既定的路线规划，他们只需追随草的生长方向即可找到生存之道。然而，不论如何，每个人终将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三、工作不能是唯一的价值
我始终持有这样的看法，不应将工作视为生活的全部，亦不应将其视为衡量个人价值的唯一标准。
不知道各位在社交平台上是否注意到这样的情况：近年来，一些大型企业中的程序员在失业后，他们的婚姻关系往往容易遭遇挑战。这实际上暴露了个人价值来源过于单一的问题，一旦这种单一的价值体系崩溃，家庭关系自然难以保持平衡。
近年来，互联网行业的大型企业普遍存在加班风气，尤其是程序员这一职业，他们常常面临“996”的工作模式，导致每天回家时，妻子和孩子已经入睡，而清晨他们离家时，自己还未起床，一周下来与家人交流的时间寥寥无几。
与此同时，一方长期在育儿和家务等共同责任上缺席，这必然导致另一方不得不承受更大的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也逐渐累积了诸多情绪。
尽管每月能收入数万元，这些问题似乎暂时得以掩盖。但若这种收入来源突然中断，对方长期积压和累积的情绪很可能瞬间爆发。
对于那些习惯于通过技术实力和职业成就来衡量自身价值的人来说，一旦面临失业，他们的自我认同可能会受到重创，进而陷入抑郁和焦虑的情绪中。
由于工作占据了大量的个人时间，导致他们本身很难建立起自己的社交圈子，众多人还会产生失业的“羞耻感”，面临同辈间的压力，因此他们通常不愿意向亲朋好友倾诉，寻求外界帮助，进而可能陷入更深层次的自我消耗。这种情绪上的孤立还会进一步加剧家庭环境的紧张气氛……
因此，我们不应仅将个人价值和他人的价值局限于“工作”这一范畴。人生的财富，远非银行账户上的数字所能完全代表，它涵盖了时间、健康、社交关系等多个维度的价值。工作的实质，实则只是雇主用金钱来购买你的时间，以此换取自己更多的闲暇。毕竟，金钱可以再次赚取，而一旦时间流逝，便无法挽回。
金钱是通向理想生活的纽带，然而人们不能永远停留在桥梁之上。它仅是一种手段，而非最终目标。
和80岁的有钱人交换人生，我想你大概率也是不乐意的。
